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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吕翼《马嘶》的自然生态书写

□ 李梦莹

吕翼的小说集《马嘶》由6篇短篇小说组成,其中《冤家的鞋子》和《马嘶》是一个故事的上下篇,小说集以“马嘶”命名。故事发生在作者的故乡金沙江畔和乌蒙山区,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为背景,讲述女主角开杏和两位男主角乌铁、胡笙之间的爱情故事,故事中“马老表”的多次出现,以马为象征,表现了几位主角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对命运的抗争与浓厚的爱国情怀。与他之前的获奖作品相似的是,这部作品对于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更为重视。

西南少数民族都有把植物或者动物当作民族图腾的文化传统,往往认为世间万物都是有生命的,这种思想在各种民间文学中体现出来,有研究者就认为,这种民族化的生态意识“包容在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以及图腾崇拜、创世神话中”“深刻体现了少数民族生存方式中的生态伦理智慧”。比如创世史诗《梅葛》中用老虎的肩膀做东南、西北支柱,破开混沌把天撑起来,进而产生虎崇拜;《尼苏夺节·开天辟地》中关于龙生万物的记载,也蕴含对龙的崇拜,另外对于葫芦、马缨花以及松树等的崇拜也能从相关民间文学中寻找出处。这也是彝族先民对自然环境的一种保护,以自然图腾崇拜来告诫后世子孙敬畏自然,这样才能长久地与自然和谐共生。

彝族长期生活在耕牧并重的社会里,马在彝族生产生活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不仅是用来放牧,还有商帮往来、族群战争以及结婚骑乘等作用,彝族火把节至今还保留赛马环节,马在生产力低下的社会中给予彝族人民安全感,“家里有马”成为彝族人民潜意识里的一种荣誉,《彝汉天地》中提到“昼乐骑大马,夜安住好房”。吕翼在《马嘶》获奖感言中也提到:“马老表不止一次出现。它高大、威武、个性鲜明。每写一篇小说,我就觉得靠近了它一些。我喜欢马,喜欢它高大端正的身材,喜欢它的忠诚、果断,喜欢它能够负重忍辱地奔跑,喜欢它能用深情的眸子、摇摆的鬃毛和尾巴、长长的嘶鸣、轻轻重重的蹄声与人对话。这样的感受刻骨入髓。”从生态诗学的角度来看,吕翼在讲述这个故事时,文中的枣红马象征着当时社会条件下的边缘人民,吕翼把整部小说集命名为“马嘶”,即“马的嘶鸣”,从马的无力映射出人的无力,通过马表达出对当时人民生存困境的反思。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文中很多情节的设计都与枣红马有关,也体现出吕翼身为彝族作家的万物有灵的自然生态观。

在小说中,三位主角的爱情悲剧开端就与枣红马有关,开杏原本与胡笙两情相悦,已准备成婚,结果在河边纳鞋的时候被骑着枣红马的乌铁掳走。命运齿轮再次转动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被开杏屡次拒绝的乌铁决意参军,没想到在军队里遇见了胡笙,两人所有的恩怨在家国大义面前都烟消云散,他们成了最佳搭档。当炮弹来袭时,两人都想让对方活着回去陪伴开杏,可战争是残酷的,最终胡笙失踪,乌铁失去了双腿,但幸运的是,乌铁还有马老表陪伴。文中是这样写的:“枣红马在众多的骏马中脱颖而出,成为乌铁的随身坐骑。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成了亲密的兄弟,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乌铁亲切地叫它‘马老表’。和乌铁在一起,它能奔跑,能抗争,能表达,能求助,乌铁懂得它的内心,它懂得乌铁的意思。它累了困了饿了,不用说,乌铁都能知道。乌铁要到哪,速度多快,它也知道。”

爱人冷漠,身体残疾,梦想破灭,马老表成为乌铁最大的慰藉,在乌铁心中,枣红马早已不是单纯的一匹马,更是懂他所有内心苦楚的好兄弟,在文中有多处对于枣红马通人性的描写,比如乌铁找到被开贵虐待的枣红马时:“乌铁内心狂跳,他噘起嘴,嘘了一声口哨。那马的耳朵抖动了两下,前蹄在地上挠了挠,仰天长长地呜嚎了一声。它不安地走动,将冷漠的马笼头挣得‘格格’作响。”就算枣红马已经从壮硕到骨瘦如柴,经历各种虐待,但是依然能在黑夜中识别出主人的声音,即使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双腿,永不能再骑着它自由自在奔跑。

《马嘶》这部小说集的其他小说,也具有万物有灵的生态观。《命定的石头》里觉布被金河边的石头绊到脚,却没看到石头上带有佛的图案,他的第一块佛石被人低价买下后,他渐渐懂了其中的门路,此后也用这种佛石赚钱,但再也找不到第一块那么完美的石头了。人们相传,这种佛石能保人升官发财,觉布把第一块佛石的照片挂起来日日祭拜,保佑他的石头财路,但是最终他这种不正当的赚钱方式还是以失败告终。没想到的是,那块第一次寻到的佛石,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觉布手中,随之而来的喜讯是,他日思夜想以为早已被河水冲走的喜莫(彝语:老婆)阿枝也在阴差阳错中被政府工作人员救了上来,原本的肺病也治好了。以捡到佛石为故事的开始,以佛石回来为故事的结束,仿佛这块石头真的通灵性,在金河河水数万年的冲洗打磨下,竟形成佛的图案,好似在告诉世人,一切现象皆是因缘而生。觉布爱这片山川河水,他老婆最终也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平安归来;他依靠卖假佛石赚钱,最终这些钱全都不属于他;官商勾结,商人给官员送奇珍异宝,买佛石来保佑自己贪污腐败不会被查到,最终还是被政府整治;这块佛石本就没有经济价值,最后还是回到觉布手中。有了因才有了果,石头并不能真正对贪官污吏起到庇护作用,但是石头可以用来垫脚,用来阻拦河中泥沙,用来当作孩童的玩具,更可以用来提醒人不能忘本,这是吕翼笔下石头的灵气所在。

彝族作为我国西南地区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通常在山川壮丽的地区居住,这种依山傍水的生存环境也为彝族作家提供了天然的创作条件。20世纪50年代,冯牧在评论李乔的作品《欢笑的金沙江》时指出:“李乔是一位彝族作家,虽然他是用汉文写作的,但他是在彝族人民中长大的……这位作家在表现生活上,具备别人无可比拟的优越条件。”《马嘶》由彝族作家创作,作家结合自身的成长经历,以边缘人物入手,聚焦人与自然,书写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关注边地人民的生存困境,描绘人性的复杂性,进而表达对于当下生活的思考与关怀,表现出当代彝族作家的生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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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玉霞   审核:张志云   终审:蒋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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