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田的梦(上篇)——聂耳与袁春晖
发布时间:2021-07-05


1930年,聂耳(前)与他的音乐朋友张庾侯合影。聂耳经张庾侯介绍,认识了袁春晖。


聂耳(右)在歌德的话剧《克拉维哥》中扮演玛丽亚


聂耳在昆明时的女友袁春晖(右)与好友合影

□  崎松

记得你是一朵纯洁的白兰,

清风掠过,阵阵馨香。

我心如醉

愿人世间常留你的芬芳。

记得你是一只小小的鹂莺,

百转千回,妖娆娉婷,

声声迎来阳春似锦,

辽阔大地,请容和我共鸣。

这是聂耳写在女友袁春晖送给他的照片背面的一首短诗。聂耳和所有花季男女一样,也有过一段天真烂漫的初恋。

相识

聂耳与袁春晖相识于1928年,袁春晖出身于名门诗礼之家,她的祖父袁嘉谷是云南清代特科状元、诗人、书法家、教育家。在云南省立师范附属小学(简称“省师附小”)举行的一次游艺晚会上,在该校当教员的袁春晖的姑妈,让她和姐姐袁令晖去参加演唱当时流行的《三蝴蝶》《葡萄仙子》等歌曲,聂耳为她们拉小提琴伴奏。省师附小的音乐教师张庾侯是聂耳的好朋友,他家与聂耳住同一个大院,张庾侯为她们拉手风琴伴奏。经张庾侯介绍,聂耳和袁春晖互相认识,张庾侯又和袁春晖家是亲戚,后来袁春晖常常到张庾侯家来唱歌,聂耳也去。袁春晖有一副好嗓子,声色清脆甜美,唱起歌来非常好听。聂耳喜欢音乐,小提琴拉得也不错,由于两人有共同的音乐爱好,就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约会

他俩第一次约会是到昆明市南郊的西坝,当时那里种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紫红色,很漂亮,开花季节散发出一种清香,这些玫瑰花是农民为生产中秋月饼的厂家种的原料。

他们一起散步、唱歌,谈各自理想,或是一起靠坐在大树下玩,吃一堆零食,聂耳为袁春晖买了点巧克力、松子等。当时袁春晖在云南私立“东陆大学”(云南大学的前身)预科班读中文。

袁春晖家栽有一棵白缅桂花树,约会时,她常常戴几朵花在衣扣上,聂耳非常喜欢这种香气,回家时,袁春晖把花送给聂耳,回家后聂耳常把花夹在书里,干掉以后仍有香味。

袁春晖的同学张鹤(聂耳的好友之一)是文学爱好者,曾跟踪过他们两人约会,写成一篇短篇小说发表在一份报刊上,为此在校园内引起过轰动。发表时用笔名“天虚一生”,后来张鹤一直用笔名“张天虚”,成为一名作家,写过长篇小说《铁轮》,是反映乡村生活的。

聂耳很活泼,很喜欢开玩笑,他给袁春晖起了一个绰号叫“吹吹灰”,袁春晖也同样给聂耳起绰号,不叫他聂四哥,而叫他“小四狗”。这种爱称、昵称是有原因的:聂耳养过一条朋友送的小黑狗,常跟在他身前跑来跑去。游艺晚会上,聂耳还唱过玉溪花灯《小四狗闹家》的唱段。“袁春晖”三个字和“吹吹灰”,音调基本一样。聂耳在日记里多次写到他喜欢袁春晖,但是用“三人”代替,而不用真名。一是“春”字头上有三横加个“人”字;二是聂耳对袁春晖讲过他最爱的人有三个:一是他的母亲彭寂宽;二是无产阶级的领袖列宁;三是袁春晖。

东陆大学里袁春晖的同学得知聂耳与袁春晖交往了,在背地里笑袁春晖爱上一个“稀饭生”(师范生),袁春晖也并不在意。

第二次他俩相约到昆明的西山去玩,从滇池乘小船去的,下船时聂耳故意逗袁春晖玩,就把她的鞋袜藏起来,袁春晖找不到鞋袜,站到岸边很烫的岩石上不高兴,说她要返回去啦!聂耳说“我背你到路边上吧!”于是袁春晖让聂耳美美地背了一次。

聂耳还用“斗鸡眼”“煽耳朵”“狗咬架”等搞怪动作来逗袁春晖开心,很有趣。交谈时,袁春晖说他们班上有个学生因看了《列宁传》,就被警察带走了,让聂耳看书时要多加小心(当时聂耳已秘密加入共青团)。又说她也很想看一看这本书,问聂耳能否找到。还说她可以帮助聂耳把进步图书藏到她家里,这样更安全。聂耳说因看红色书刊,他们学校也有被特务抓走的学生,让她要提高警惕,藏书不用她帮忙了,他的书是藏在母亲卧室里,无人能找到。

有一次,袁春晖和母亲外出购物,在街上与聂耳相遇,聂耳立刻走到她们面前立正,很严肃地向她们点头致敬,袁春晖感到很好笑。这是她母亲第一次见到聂耳,就问袁春晖:“这是什么人?”袁春晖回答:“我的同学聂守信。”后来聂耳问袁春晖她母亲对他这个姑爷是否满意,袁春晖说:“她满意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我满意呀。”

有一次周末,他俩相约到春光明媚的翠湖去散步,聂耳满怀激情地吟诵道:“最甜莫过兮家乡水,最美莫过兮故乡花。”念完之后,他饱含深情地望了袁春晖一眼,说将来一定要为翠湖写一首歌。也许,就是那次散步的酝酿,后来才让他写下不朽的《翠湖春晓》吧!

旧社会很多学校男女生是分校读书的,所以排演戏剧节目只有男扮女装或女扮男装。聂耳在省立师范上学时,主演过《女店生》《罗密欧与朱丽叶》《克拉维哥》等剧,全是扮演女角,有时还跳外国女郎舞蹈。所用服装,基本上都是袁春晖帮他借来的,有时她还在后台为聂耳化妆,化完才到台下看他表演。

在一次游艺晚会上,报幕员讲:“今晚我们特别请到刚由英国伦敦留学归来的商子艺女教师为大家表演西洋舞蹈。”帷幕拉开时,商子艺跳着轻盈的舞步入场,舞姿十分优美,观众非常喜爱。跳舞结束,商子艺脱下帽子向观众谢幕,真是把人们惊呆了,跳舞的人是聂耳,全场欢声雷动。

袁春晖看到聂耳练习扮演女角时,走路讲话有点摇头晃脑,就告诉他不能这个样子,不是所有女人讲话都会摇头晃脑,对他进行纠正,聂耳虚心听取了意见。袁春晖还告诉聂耳不同年龄、不同性格的女人说话的声调、动作都不一样,在几个不同的话剧里演不同的人物,也要各有特点。当时社会上有的人对扮演女性的男人很看不惯,但袁春晖从来没有这样想,她认为那是工作需要,也是一种才艺,始终持尊重、理解、支持的态度。

袁春晖讲,聂耳模仿能力很强,他能讲昆明、玉溪、江川、石屏的方言,而且北京、广东、湖南、四川话学得也很像。演出口技时他能学许多动物的叫声,学两只狗打架、杀猪时猪的惨叫声、鸟叫声等,无不惟妙惟肖。

有一次他们到大观楼去玩,并肩走在树下,听到斑鸠叫:“咕嘟嘟!”聂耳就用简谱唱道:“6-1-1!”还问袁春晖像不像。

当天下了小雨,路滑,袁春晖不小心跌倒,聂耳双手把她拉起来要帮她洗手上、衣服上的泥巴,同时笑了起来。袁春晖站起来后很不高兴,努力要把自己的手从聂耳手里挣脱出来。聂耳很不理解就问她:“我把你扶起来为什么不高兴呢?”

“人家滑倒了,你不担心同情还要笑我!”袁春晖回答说。

“我哪里是笑话你不同情你呢?笑是笑你像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胆子有点小,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聂耳解释以后,袁春晖就不生气了。

袁春晖除了多次给聂耳送过她戴在胸前的白缅桂花,在聂耳从昆明去上海前,还送过他一件非常特别的礼物,这是一般人绝不会想到的,什么东西呢?是一双新的竹筷!她对聂耳讲:“四狗,我送这双筷子,是让你每次吃饭的时候就会想到我。另外,你讲有了工资后,要给我买一双皮鞋寄来,这双筷子的长度刚好与我鞋码的长度一样,买的时候照这样的长度买,就一定合穿!”聂耳到上海后,真的给她寄回一双皮鞋,和他的名字一样,非常“守信”。袁春晖收到后非常高兴,穿着它照了一张相片作为纪念。聂耳同时还寄给她一块较厚的绒布布料,让她缝制裙子用,因为袁春晖常感冒,聂耳怕她冷病。

聂耳与袁春晖有一个相似的家庭背景:聂耳才满四岁,父亲因病去世,是靠母亲抚养长大;袁春晖也是早年父亲病故,靠母亲把她和姐姐袁令晖抚养长大,互相都同情对方。

聂耳对袁春晖的爱是刻骨铭心的,到了上海之后也很关心她的身体。1930年10月13日,他写给昆明好友张庾侯的信中是这样说的:“‘三人’我真挂念她,她的身体太弱了!时时病。你替她想一个休息的办法吧!你晓得我一听到她病,我是会失常态的不安,心猛烈地跳。只是我不敢对她讲,否则她要加病,也不敢对我母亲讲。问问母亲,时常心跳可用什么办法调理?听说吃糖煮的荷包蛋可以定心,真的吗?”


编辑:史忆康   审核: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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