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医术高明，而且遵循人道主义和博爱思想，不计较报酬，多次为贫苦农民免费治疗，乐于慈善事业，勤于社会救济。他艰苦创业，为国为民，在医药事业上作出了重大贡献，是受人敬仰和缅怀的医学家、实业家。他的贡献是多方面的，且有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又有追求卓越、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更具备医者仁心、为国为民的爱国精神。

□  记者 顾世丹 文/图

清末民初，是一个军阀割据的年代。在那些动荡的年月里，江川赵官村的中医外伤科医生曲焕章，因高超的医术为人们所熟知。他研制的伤科良药“万应百宝丹”，不仅治愈过无数普通百姓，也使长征途中的红军战士受益。抗战期间，曲焕章将5万瓶“万应百宝丹”赠予抗日官兵治疗伤痛，当时的唐继尧、龙云等社会名流先后为其题词赠匾。后来，他因为拒绝向当时的国民政府交出“万应百宝丹”秘方被软禁在重庆，最终抑郁成疾而辞世。

曲焕章的一生，充满了传奇故事，诠释了医者仁心，更饱含着为国为民的家国情怀。

曲焕章像。（资料图）

聪明好学 获赠药方

曲焕章是地道的江川人，原名曲占恩，字星阶。他出生于1880年的江川前卫镇赵官村，家中排行老四，有三个姐姐。7岁时，父亲的去世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沉重打击。然而，命运并没有眷顾他们。一年后，曲焕章的母亲也撒手人寰。

父母相继过世后，年幼的曲焕章全靠祖母与姐姐抚养。后因姐姐嫁给当地的袁姓人家，曲焕章也被姐姐带到夫家，跟随袁家的袁恩龄和姐夫袁槐学医。

袁家是当地的书香、医药世家，袁恩龄是袁槐的父亲。1885年，袁恩龄在考中武举之后，回乡继续行医，并将科考时与同科举人交流治伤经验所得的20余种名贵药材逐一验证，最终得到一个药方。此后，袁恩龄用这个药方治愈了很多村民。村民们认为这种药能治多种疾病，便将其称为“万应神药”。1888年，袁恩龄将该药命名为“南极万应丹”。

曲焕章在袁家学医期间，聪明好学，且对药理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悟性，在跟随姐夫行医的同时，学习了加工配制伤科用药的知识。15岁时，曲焕章已在袁家药房当帮工，由于刻苦钻研，几年之后就学得一手治伤技能。

或许是曲焕章好学且对医术颇有天赋的缘故，袁恩龄在将“南极万应丹”亲传长子袁槐、三子袁杞、五子袁权的同时，也传给了曲焕章。

随着年龄的增长，曲焕章已经到了自立门户的年纪。在袁家的操持下，年少的曲焕章迎娶了邻村的李惠英为妻，过上了独立的生活。

曲焕章还未出名时用的印章。

游走滇南 结识道医

婚后的曲焕章，运用在袁家学到的医药知识，继续为求医者治病，并自己动手配制伤科药物。

起初，人们不相信他的医术。有一次，附近村子有人不慎被马咬伤，后经曲焕章诊治，没几天就好了。还有一个本村的小孩从树上摔下导致骨折，曲焕章把自己配制的伤科药物和其他草药配合使用，小孩的伤势很快就被治愈。从此，人们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医生刮目相看，上门找他治病的人逐渐增加。为缓解人手紧缺的问题，曲焕章经过思虑后，教授妻子配制伤科药物，以供诊疗之需。而他也凭借自身的医术，渐渐成为江川小有名气的伤科医生。

一段时期的独立行医后，曲焕章积累了一定的治伤经验。1902年，他踏遍滇南山川，求教当地民族医生和草药医生后，配制出一种治伤药，叫“万应百宝丹”（以下简称“百宝丹”）。由于该药呈白色，人们便给它取了个形象的名字叫“白药”。

关于曲焕章所制的百宝丹，有多个版本的传说。

其中一个传说流传在曲焕章的老家赵官村。村外的水塘、稻田里，有一种体形较大的蛙，当地人叫“石蚌”。人们捉到石蚌后，怕它逃跑，便将其腿折断。有一次，曲焕章捉到石蚌，把它的腿折断后扔进背篓里，还顺手拔了一把“野草”塞进背篓。第二天，他发现背篓里石蚌的腿竟然好了。曲焕章如获至宝，便采来这种“野草”，反复试制，终于研制出了百宝丹。

百宝丹制成后，曲焕章将它用于临床实践，效果很不错，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1906年的一天，或许是因为名声在外的原因，26岁的曲焕章被迫为土匪治伤。此事被人告到县衙，说他通匪，知县下令缉捕。曲焕章得到消息后，匆匆离开家乡避祸，游走于建水、个旧、蒙自等地行医。到了个旧不久，曲焕章的腹部长了毒疮，疼痛难忍，生命危在旦夕。庆幸的是，他被云游到此的武当派道医姚洪钧治愈。治疗期间，姚洪钧见曲焕章也是行医之人，且为人谦虚好学，是个可造之才。曲焕章也发现姚洪钧医术高明，遂产生了求学之意。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成为师徒。曲焕章拜姚洪钧为师后，他们一起在滇南一带行医。姚洪钧将其所学的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曲焕章。每逢入山采药、配药，曲焕章都如影随形，学习用药之法。但祸不单行，当他们来到个旧的闷坑小镇时，一个人在街上行医卖药的姚洪钧遇上了多年前的仇家，双方激斗后均重伤而亡。曲焕章把姚洪钧安葬后，继续在滇南一带行医。其间，他除研习武当派医术外，还向滇南一带的中医请教，又得到一些伤科良药，经长期钻研，继续完善百宝丹配方，遂成滇南一带伤科名医。

曲家用于捣药的石碓。

治愈匪首 身陷牢狱

1911年，武昌起义后，全国各地纷纷响应。地处边陲的云南也爆发了重九起义，之后连年军阀混战，社会混乱，民不聊生。

民国初年，出逃多年的曲焕章回到老家。此时，妻子李惠英因得到消息说他早已客死他乡而改嫁，破镜难以重圆。曲焕章再次出走，只身来到通海行医，为很多人治好了重伤，名声大振。随着事业的兴旺，曲焕章有了些积蓄，便在县城西街买下房子行医。

其后，他与当地商户缪宝权的女儿缪兰英结婚，不久又在县城东街买下一幢房子，在缪氏的协助下，正式挂起“曲焕章药房”的招牌。药房除继续配制百宝丹、撑骨散、虎力散、消毒散外，还出售洗肠散、补脑散等20余种药散。可以说，此时的曲焕章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1913年，唐继尧调任云南都督，派兵到通海、建水、石屏一带剿匪。一天傍晚，曲焕章刚吃过晚饭，十来个人闯进家中，说要“请”他出诊看病。还没等问清原委，曲焕章就被强行“请”走了。

他们提着汽灯，绕过村寨，向山林中走去。一路上，曲焕章心慌意乱，问他们要到哪里？其中一人吼道：“不必问，马上就到，现在赶路要紧。”曲焕章见状便不敢再多问，默默地行进在弯曲的山间小路上。走了许久，他们进了一条山沟，随后在一间破庙中落脚。曲焕章环顾四周，只见有很多全副武装的土匪，他忐忑不安，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经过岗哨盘查，曲焕章被领进内室，只见一个身负重伤的大汉躺在床上，此人胸、腹各中一枪，全身被刺数刀，人已休克。一个土匪头目说：“这是我们大哥，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医好，否则就给大哥陪葬。”曲焕章没有受到土匪的言语恐吓影响，而是凭着医者的仁心全力救治。

由于大汉伤情严重，曲焕章先用随身携带的百宝丹为他止血消炎，随后要求回家拿药，但土匪不准。无奈之下，曲焕章写了一封信，让土匪派人持信前往家中找缪氏取药。药取回后，曲焕章将药给伤者灌下，不到一小时伤者就开始苏醒，又经过几天的精心治疗，伤情终于好转。事后曲焕章才知道，他所救的正是通海高大出生的滇南匪首吴学显。而救吴学显的这味药据说叫“玉莲草”，是姚洪钧传给曲焕章的。此药只生长于高山泉水旁，在姚洪钧的一生中只寻得两株，其中一株用在了吴学显身上。

吴学显伤势好转后，以20驮大洋及鸦片作为酬谢，但被曲焕章拒绝，表示只希望今后在行医中不要受到干扰和刁难。曲焕章临走时，吴学显为表谢意，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把宝剑赠予曲焕章，说：“曲星阶，我很看得起你，才送你这把绿林剑。今后，你遇到什么艰难危急之事，我定全力相助，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绝不食言。”曲焕章听后，收剑辞行。

回到家后，曲焕章因担心为土匪治伤再次惹祸，便逃到开远行医。官府闻讯通缉追捕，后来曲焕章在宜良被捕入狱。经姐夫袁槐营救，曲焕章被无罪释放，并回原籍行医。

此后，曲焕章常住昆明行医卖药。最早，他居住在小西门蒲草田。其间，他在百宝丹的基础上，综合师傅所授医术和自己的研究成果，不断完善药方。1916年，他将百宝丹呈送云南省政府警察厅卫生所检验，被列为优等，允许公开出售。

当时用于装百宝丹的小药瓶。

药冠南滇 名流赠匾

此时的曲焕章想全身心投入到行医治病中，但吴学显攻占通海县城的举动再次让他面临窘境。

吴学显在攻占通海县城后，抢劫了很多人家，但曲家却是个例外，不但没被抢，还得到土匪保护，甚至连抢到的财物都要分给曲家。土匪撤走后，通海士绅联名控告曲家“通匪”。随后，省警察厅在昆明将曲焕章逮捕，判以死刑。此事让吴学显知道了，他写了一封信叫人送给唐继尧。信上说，攻打通海县城与曲家毫无关系，要求立即释放曲焕章，之所以派兵保护、送礼，是为了感谢其救命之恩。最后，吴学显还威胁道，若无端加罪曲焕章，将发兵围攻昆明。

唐继尧见信，又询问了曲焕章，认为土匪抢劫与曲家无关，便将曲焕章释放，同时又托他与吴学显搭线，成功将这股土匪招安收编。因此，曲焕章成了有功之人，被唐继尧暂留总督府候用。

为了全力发展医药事业，曲焕章将全家从通海迁往昆明南强街，开店制药销售。

护国战争胜利后，唐继尧拥兵自重，却时常担心军心有变，便听从秘书长白小松建议，以裁军为名，削弱其他将领实权。谁料，白小松被人毒打成重伤，经英、法、美几家外国医院诊治，都主张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这时，唐继尧想起了曲焕章，派人把他请来诊治。唐继尧问曲焕章，不截肢能否治好？曲焕章回答，用百宝丹可以治好。于是，就由曲焕章专门负责为白小松医治。经过60多天的治疗，白小松的伤势渐渐好转。此事轰动了整个昆明，大小官员和外国医院的医生对百宝丹和曲焕章的医术赞叹不已。唐继尧对曲焕章也更加器重，先后任命他为云南省陆军医院外科主任、陆军医院院长（授上校军衔）、东陆大学附属医院副院长等职，并亲赠“药冠南滇”匾额。

随着百宝丹名声越来越大，在1927年“倒唐”（迫使唐继尧下台的政变）运动中主政云南的龙云给曲焕章赠送“鍼膏起疾”匾额，国民党元老胡汉民也赠送了“白药如神”匾额。1935年，蒋介石到昆明，在龙云的引荐下接见了曲焕章。曲焕章送了500瓶“三升百宝丹”给他，蒋介石则亲书“功效十全”相赠，以示关照。之后，百宝丹更是声名远播。

倾其所有 支援抗战

一路走来，曲焕章虽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但总算有惊无险，他心心念念的医药事业也蒸蒸日上。迁居昆明的这段时间里，曲焕章将原来的铺面改建为“曲焕章药房”，并总结临床经验，对百宝丹反复验证，研制出“一药化三丹一子”的配方，即“普通百宝丹”“重升百宝丹”“三升百宝丹”和“保险子”，使百宝丹产品及疗效更加完善。

1928年，百宝丹批量瓶装上市，香港、澳门、雅加达、仰光、新加坡、曼谷、横滨等地都设立了代销点，百宝丹开始名扬海内外。1931年至1934年，曲焕章辞去医院的相关职务，并将药房从南强街迁往金碧路，更名“曲焕章大药房”，开始规模化生产和销售百宝丹。此时，曲焕章的医药事业发展到了高峰。

1934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为摆脱国民党军队的包围追击，实行战略性转移，开始长征，途经云南时缴获一批国民党军队的物资，其中就有曲焕章研制的百宝丹。这对缺医少药的红军战士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红军用它救治了很多伤病员。后来据一些老红军回忆，过草地期间，由于环境恶劣，许多红军战士患了疾病，腹泻不止，使用百宝丹后才逐步好转，挽回了生命。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国军民奋起抵抗。身处大后方的云南人民也行动起来，尽其所能参与抗战。同年9月，滇军60军奉命开赴抗日前线。出于爱国之心，曲焕章拿出5万瓶百宝丹免费送给这支抗日军队。

1938年4月，台儿庄战役大捷后，日军组织大规模反扑。滇军奉命接防台儿庄东南禹王山一带防线。4月22日，日军进犯，禹王山阻击战打响。在这场战斗中，60军有4万余人，对手是装备精良的日军第5师团（板垣师团）和日军第10师团（矶谷师团）。日军不断地迅猛攻击，滇军将士英勇顽强地坚持战斗。许多人负伤后，外敷内服百宝丹又继续冲锋陷阵，在惨烈的交战拼杀中，云南子弟和日寇进行了100余次拉锯战，血战27个昼夜……在这场血战中，百宝丹拯救了不少滇军将士的生命。

由于抗日前线急需大量药品，曲焕章为了满足战时所需，扩大生产，采取了许多措施：与农民订立合同，要他们按质按量交售各种药材；人手紧张，就临时招聘工人，他自己更是夜以继日地进行配药。百宝丹生产出来后，由国民党政府军政部直接采购，发往抗日前线。

后来，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中国军队为配合盟军作战，组建了中国远征军，赴缅甸作战。据说，出征时每位官兵都由政府发给两瓶百宝丹，如果在战斗中负伤，可用此药急救、止血和医治疾病，它神奇的功效也给盟军和缅甸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美国一名随军记者在《从印度到中国》一书中，高度评价了百宝丹，引起各国医药界的重视，因而驰名世界。

百宝丹的广告正面。

百宝丹的广告背面。

拒交配方 殒命重庆

百宝丹出众的疗效使很多人都觊觎其配方。在利益的驱使下，1938年，国民党中央委员、最高法院院长焦易堂向曲焕章发出邀请，让他到重庆出任新成立的中央国医馆馆长之职，以套取百宝丹配方。

曲焕章接到邀请后左右为难，但权衡之后，还是只身前往重庆。

一到重庆，曲焕章就被接到中华制药厂内，焦易堂为他设宴接风洗尘，蒋介石也再次接见了曲焕章。中华制药厂是焦易堂等人合股开办的，他以支持抗战为名，要曲焕章参与合办，并交出百宝丹秘方，由中华制药厂生产。

此时，曲焕章才恍然大悟，这哪是让他来当什么馆长，分明是要他的秘方。思虑后，曲焕章拒绝了交出百宝丹秘方的要求，焦易堂恼羞成怒，将他软禁了起来。

盛夏的重庆，酷热难耐，加上心情郁闷，曲焕章悲愤成疾，身体日渐衰弱，同年8月不幸逝世，时年58岁。就这样，一代药王在重庆陨落。

关于曲焕章的逝世还有一种说法是，在曲焕章患病卧床治疗期间，有人将含有空气的针水注入曲焕章体内，致其死亡。

曲焕章逝世后，他的遗孀缪兰英托人将曲焕章的遗体运回昆明安葬。

为民爱国 名垂后世

曲焕章离世后，他的妻子缪兰英继续经营曲焕章大药房，长子曲万增也开设了药房经销百宝丹。但当时国民政府腐败无能，国内经济萧条，曲家的生意举步维艰，甚至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呈现出安定团结、欣欣向荣的气象，艰难经营的曲焕章大药房有了起色，百宝丹还在西南工业展览会上获奖，这是曲家人始料未及的。在这个新社会里，一家人看到了希望。

1955年的一天，缪兰英做了一个决定：向人民政府献出百宝丹秘方。其后，百宝丹秘方被列为国家保密级配方，并更名为“云南白药”，由指定药厂生产。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不管是街头的药店，还是居家药箱，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云南白药”的身影，它为人民的健康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曲焕章的名字也与“云南白药”联系在了一起。

有人说，纵观曲焕章的一生，他不仅医术高明，而且遵循人道主义和博爱思想，无论什么人患病受伤，他都热情治疗，不计较报酬，甚至多次为贫苦农民免费治疗，乐于慈善事业，勤于社会救济。他艰苦创业，为国为民，在医药事业上作出了重大贡献，是受人敬仰和缅怀的医学家、实业家。他的贡献是多方面的，且有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又有追求卓越、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更具备医者仁心、为国为民的爱国精神。

曲焕章研制的百宝丹，为丰富和发展祖国的医药事业作出了贡献。曲焕章爱国明理，懂得取舍。对他来说，爱国是本分，也是职责，是心之所系、情之所归。国难当头，他捐赠百宝丹，帮助国家抗战；新中国成立后，妻子又将百宝丹药方捐赠给国家，造福百姓，这也是爱国精神的体现。

进入21世纪，江川区为传承和弘扬曲焕章的爱国精神和白药文化，不仅成立了曲焕章文化研究会，还修建了曲焕章白药文化纪念馆，以翔实的文献资料再现曲焕章传奇、卓有成就的一生，讲述一代药王的传奇故事。

史料提供、文本审阅：玉溪市委史志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