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聂耳身后的人(上)
发布时间:2022-07-11


20世纪40年代的郑易里。(红塔区文管所供图)

1931年3月12日云丰申庄老板与店员合影,右为聂耳。(资料图)

□  郑直  蓝德健

今年是聂耳诞辰110周年,他生命中最后五年的大半时光是在上海度过的,正是在上海,聂耳从一名学校文艺骨干历练成为著名的人民音乐家。我们在纪念聂耳的同时,不能忘记在他困难时伸出援手、在他思想迷茫时给予指点的同乡和好友。其中,郑易里就是对聂耳影响最深的一位同乡和长辈。郑易里和聂耳都是云南玉溪人,聂耳的三哥聂叙伦是郑易里的二哥郑一斋的大女婿,郑易里虽是聂叙伦的堂叔,但他们年龄相仿,聊得在一起,又都喜欢音乐,他们就成了好朋友。

1930年聂耳在昆明上学,那时的聂耳已经显露出极高的文艺天赋,吹拉弹唱,演话剧,扮男角、女角,无所不能,经常活跃在舞台上。他因积极参加中共地下党领导的学生运动,引起国民党当局的注意。18岁的聂耳为躲避当局的迫害,于当年8月1日从昆明来到上海。当时,郑易里在上海已站稳脚跟,他遵照二哥郑一斋的指示,在黄浦江附近的法大路开了一家商栈,专门批发云南的土特产,同时也为在昆明的哥哥办货,经济上自然比较宽裕。聂叙伦知道郑易里在云南时是中共地下党员,思想上牢靠,所以就把聂耳托付给他。聂耳到上海后,经常和郑易里在一起。郑易里只比聂耳大6岁,但从辈分上讲,他比聂耳长一辈,聂耳叫他“七叔”(郑易里在家排行老七)。聂耳1930年夏到上海,1935年春赴日本,也就是说,在聂耳生命的最后5年,他跟郑易里的关系非常密切,在聂耳的日记里多次出现“郑”“雨笙”“笙”“重良”等字样,都是指郑易里(郑易里大名郑重良,字雨笙)。从他的日记里可以看出,他对郑易里非常信赖和崇拜。

1930年,中共云南省委被破坏,郑易里逃亡上海,第二年又赶上上海出了个大叛徒顾顺章(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上海的地下党组织也遭到彻底破坏,很多共产党人被抓、被杀,一片白色恐怖。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中,郑易里无法跟党组织接上关系,但他仍然坚守着革命理想,一边经商,一边参加上海闸北区“反帝大同盟”的工作。民国时期的上海是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思想不成熟的年轻人很容易堕落其中。郑易里知道聂耳在昆明积极参加宣传革命的学生运动,是个有革命理想的年轻人,但是18岁的他年纪轻轻,涉世不深,生性又活泼好动,郑易里生怕聂耳走上歪路,于是就介绍他参加上海虹口区的“反帝大同盟”,还告诫他工作再忙也不要放弃学习,尤其是外语。

聂耳在上海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云丰申庄负责采买货物,并发往昆明,每天四处奔波劳碌,住所简陋,环境嘈杂。在繁重的工作之余,他在一家培训学校报了英语班,上了一次课后,发现这个班教授的英语程度太浅,还不如自己的水平,完全没有必要再在这儿学习。郑易里知道后就劝他:“学日语吧,中国人学日语相对容易些。”于是聂耳又报了一个日语班,郑易里为他买了《日文典纲要》等参考书。上了几个月的课后,聪明的聂耳便摸到了这个日语班的底数,觉得还不如抱着《日文典纲要》自学好,有问题还可以问七叔。于是,按照约定,每周周三、周六郑易里为他解难释疑。除此之外,聂耳还经常去日本人成堆的四川北路听日本人交谈,学习他们的发音和语调。聂耳还自学小提琴,他因帮家乡好友在上海租赁影片,得到100元酬金,一半寄给家乡的母亲,另一半买了冬衣和一把小提琴,此后他便每天坚持练琴。

聂耳的住处离黄浦江码头不远,一天晚上,天气又热又闷,郑易里去找聂耳,两人一起去黄浦江码头乘凉谈心。忽然聂耳停止说话,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举起一只手拦在郑易里的面前,轻声而又短促地说:“听!听!”原来在风声、浪声、汽笛声中飘扬着一种优美有力的旋律,那就是不远处码头工人搬运货物时哼唱的简单、重复的劳动号子。听了一会儿,他连声说:“美妙极了,美妙极了!”郑易里在昆明的时候就知道聂耳是学校的文艺活跃分子,但想不到他对音乐有这么深的感悟,竟能捕捉到生活中的旋律。

不久,云丰申庄因走私货物而被查封。聂耳的生活没了着落,便在报上苦苦寻觅招聘信息。当他发现联华影业公司音乐歌舞学校(其中包含明月歌剧社的班底)招考练习生的广告时,他欣喜若狂,因为正式录取后的待遇是“供给食宿,按月津贴零用十元”,这样不光符合自己的兴趣,连生活也不愁了。于是,聂耳欣然前往报考并顺利被录用,他十分高兴。从此聂耳的生活就变成了排练、演出,业余时间向社内小提琴老师王人艺学习小提琴,练习钢琴,和同事一起看看电影,在宿舍里聊天说笑。艺人们都是很会“耍宝”的,在这方面聂耳似乎更胜一筹,他时常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郑易里看出聂耳在歌舞班的生活状况,很担心他变得浮躁起来,虚度了年华,便鼓励聂耳说:“你现在英文、日文都有一定基础了,通过翻译一些简单的文章,你的水平会提高得更快。趁你现在还年轻,抓紧提高水平,一旦有需要时马上就能派上用场。”接着他们又聊起各自的年龄,两人相差6岁,郑易里说:“我在五年之内不知要做多少事哩!”聂耳听后,在日记里写道:“我何尝不希望这样,可总是潮涌奔放地沉浮不定,我该如何上进呢?”郑易里觉得,聂耳所处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变得浮躁,但他还是要求进步的,只是因为年轻,精力旺盛无处发挥罢了。聂耳很聪明,只要引导得当,他会很有前途的,特别是在音乐方面。

平时,郑易里在和聂耳接触时,经常和他讨论人生哲学问题,勉励他树立正确的人生目标,看一些哲学书籍和进步书籍。1931年夏,聂耳在回顾离开家乡一年来情况的日记中写道:“我背驰了原定的路线,我放松了某一种中心思想的发展……”“不论你从哪条路跑,你对于哲学的基础不稳定,终于是难得走通的。”“新的脑子要随时装与新的养料,才能向着新的轨上(目标)发达。”当他和郑易里说起这些想法时,郑易里说:“我也时常觉得脑子里有饥荒,我们都需要正确的思想养料。”聂耳决心加强学习,向郑易里借了《反杜林论》等书籍来读。几个月后,他在日记中用英文写道:“过去的聂守信,不是现在的聂耳。”聂耳决心要奋起努力了。

1932年,受战争影响,联华影业公司决定节员简政,遣散联华歌舞班,仍恢复为明月歌剧社,聂耳被选为音乐研究股的执行委员,他终于站到从事自己喜欢的音乐事业的位置上了。1932年的“一·二八”事变,对聂耳的思想震动很大,促使他再次探索自己的人生道路。他在日记里写道:“每天花几个小时练基本功,几十年后成为小提琴名家又能怎么样?你能鼓起劳动群众的情绪吗?”面对抗日救亡的社会现实和时代责任,聂耳认识到,个人的艺术道路必须和时代结合起来才有意义。于是,他整天在想怎样去创作革命的音乐。此时的明月歌剧社还是在演脱离社会现实的节目,完全没有反映人民群众强烈要求抗日救亡的爱国热情。同年4月,聂耳与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负责人田汉见面,之后他便开始参加“左联”的活动。他以“黑天使”为笔名,对明月歌剧社的领导黎锦晖提出尖锐的批评和忠告,引起黎锦晖的反感。当黎锦晖发现“黑天使”就是聂耳后,便找他谈话,很严厉地对聂耳说:“你既然吃我的饭,就不应该骂我!”聂耳说:“我何尝是骂你,我不过是希望你改变改变作风罢了。难道你丝毫没有感觉到时代已经不同,靡靡之音已经没有生命了吗?”聂耳深深感到吃黎家班的“饭”毫无滋味,便毅然离开了明月歌剧社。

一天早上,郑子平(郑易里的六哥)出发去日本深造,郑易里、聂耳及一些云南老乡到黄浦江码头送行。聂耳受到启发也有了北上的念头,想到北平看看,看那里有没有他所追求的事业。郑易里很支持他,给他100元钱作为盘缠。当时上海到北平的火车票只需18元,100元已经是笔不小的数目了。聂耳通过友人钱千里把北上的决心告知上海的“左联”,很快就得到了批准。上海“左联”又通知了北平“左联”负责人之一的于伶,请求他们给予聂耳帮助。临行前的晚上,郑易里特地给聂耳送来一封介绍信,是写给郑易里在北平的亲戚的,可以帮助聂耳解决住宿的问题。聂耳想:这100元也包括在北平的生活费,路费能省就省吧,于是就舍弃火车,买了更便宜的轮船票。第二天,即1932年8月7日下午4点多,聂耳坐上开往天津大沽口的汽轮,暂别了曾留给他无数回忆的上海。

到达北平后,聂耳在宣武门外的云南会馆落脚。在云南老乡的陪伴下,他游览北平的名胜古迹,多次去天桥看民间艺人的表演,倾听劳苦百姓发自内心的呼声,还向俄籍私人教师托诺夫学习小提琴,并多次观赏北平的中外音乐会和戏剧演出,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9月13日,聂耳去报考国立北平大学艺术学院,由于准备不充分,没有被录取。于是聂耳就积极参加北平左翼戏剧家联盟、左翼音乐家联盟的排练演出和组建活动。聂耳来北平一个多月了,他一直找不到正式工作,100元钱也所剩无几。他看到周围有不少人去日本深造,就萌生了去日本学习的想法,便托人捎信给郑易里询问意见。北平的10月已是寒风刺骨,聂耳急切地盼着郑易里的回信,这时他吃饭都成问题了,更别说买冬衣了。到了10月25日,他终于接到由云南友人李生萱(艾思奇)转交的郑易里的来信。郑易里在信中对他在北平的状况表示同情,然后帮他分析了赴日的可行性,有很多事都是聂耳没想到的,他的赴日行程只好暂缓。10月底,郑易里给聂耳汇去30元钱,叫他回上海再商议以后的事宜。

11月8日,聂耳回到上海,由于没有马上取到行李,便到郑易里处借宿。两人见面异常高兴,聂耳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他们聊了很多,郑易里分析了聂耳目前的状况,肯定了他在北平的努力,告诉聂耳:“目前,你只是在音乐方面迈出了一小步,没考上国立北平大学艺术学院,说明你还有差距,在这种情况下去日本深造,困难会很大。”第二天聂耳临走时,郑易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要努力呀!”他听后受到很大触动,心想:出来两年了,到现在自己生活还要依靠别人,在音乐方面付出不少,写了一些音乐评论的文章,但仍只是一个小提琴手而已,仍没有什么大作为,只有更加发奋努力才行。两天后,聂耳找到“左联”的田汉。当时,中共上海中央局为了扩大革命文艺的传播与影响,占领观众最多的电影阵地,拍摄进步影片,便陆续把左翼文艺工作者输送到电影战线。田汉一看聂耳来得正好,就把他推荐到联华影业公司一厂,担任影片《除夕》的场记。

1933年初,经田汉介绍,聂耳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编辑:王雪峰   审核: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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