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24年第4期刊发

云南省玉溪市委书记

王力署名文章

全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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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基层干部从形式主义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王 力

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干部减负，是一项重要政治任务。基层作为贯彻落实党中央决策部署的“最后一公里”、联系服务群众的“最先一公里”，在国家治理体系中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是党的工作最坚实的力量支撑。但在现实工作中，基层和基层干部往往被形式主义困住了手脚、压垮了肩膀，一定程度上会导致政策执行变味、工作落实走样、服务群众敷衍塞责，干事创业的精力不足、活力不强、担当实干不够，这些都会严重割裂党群干群关系、损害党的良好形象、侵蚀党的执政根基。针对这种情况，2024年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两会期间和湖南考察时分别指出，“坚决纠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切实为基层减负”“要坚决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精兵简政，持之以恒抓好这项工作”。同时，中央层面召开了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专项工作机制会议，把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工作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也针对实践中的突出问题，充实完善了关于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的处分条款，对违纪情形、量纪标准进行了进一步明确。这些都充分彰显了党中央持之以恒狠抓作风建设的坚定决心，释放出持续用力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激励广大干部担当作为的明确信号。作为地市一级，更应扛实扛牢主体责任，真正把重实干、做实功、求实效的鲜明导向立起来，坚决把形式主义的歪风刹下去，切实破除捆住基层手脚的“枷锁”，激励广大基层干部真抓实干、担当尽责、务实作为。

一、直面现实，基层干部深受形式主义之害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形式主义用轰轰烈烈的形式代替了扎扎实实的落实，用光鲜亮丽的外表掩盖了矛盾和问题。形式本无好坏之分，但形式与形式主义只有一步之遥，如果过分强调形式、偏离实际，就可能衍生变异为形式主义。形式主义之弊非一日之寒，减轻基层负担也非一日之功，从某种意义上说，基层仍是受形式主义影响的“重灾区”，基层干部既身处其中也深受其害。具体来说，主要有4个方面。

一是形式主义让基层干部“忙如陀螺”。抓执行抓落实既是基层干部的应尽之责，也是其实现个人价值的基本途径。但在实际中，有的地方打着层层压实责任、层层传导压力的“旗号”，把分内之事“转嫁”到基层、把工作责任“甩锅”到基层。有的部门把工作有没有开展的关键点放在有没有开了会、填了表、报了材料；把工作有没有成效的重点放在数字填得好不好看、材料写得漂不漂亮、汇报得出不出彩。有的领导干部本应当好“施工队长”、身体力行带着干，却把工作一安排转身变成“督查队长”、重形轻效催着干，不切实际提要求。类似这样的形式主义的滋生蔓延，导致基层干部疲于奔命、分身乏术，本该在一线干实事、受锤炼、增才干，却被迫变成坐在办公室里编造数据的“专家”、复制粘贴的“能人”、汇报工作的“巧嘴”，结果是忙而无实功、累而无实绩、苦而无实效，工作最终也难以得到真正落实。

二是形式主义让基层干部“束手缚脚”。有的地方安排部署工作，不考虑基层实际和群众期盼，简单粗暴搞“一刀切”，按照预先设定好的工作程序、工作形式、阶段目标推动工作，加之过度强调检查、考核等方式和手段的作用，从表面上看似乎与上级保持高度一致，但实际上已经背离了我们党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工作方法。基层干部面对一些“无差别”“叠加式”“走过场”的考核，面对一些过于复杂琐碎的指标，稍有不慎就会被批评、被问责，“为了不摔碗，宁可不洗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错误思想就会滋长蔓延，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形成“小气候”，导致不敢拓宽思路大胆干、不愿放开手脚大胆闯，机械化执行、程序化推进、纸面化落实，最终“照猫画虎反类犬”，工作脱离实际，成效不及预期。

三是形式主义让基层干部“心灰意冷”。绝大多数基层干部都有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但在形式主义的裹挟之下，工作热情逐渐冷却、激情不断消减，甚至甘于“躺平”“摆烂”。有的领导干部安排工作讲得“天花乱坠”，基层干部却听得“昏昏欲睡”，除了“听个热闹”，对于如何推进工作还是一头雾水、无从下手；有的热衷于通过大投入“造盆景”“做看点”，久而久之导致基层干部产生把以点带面当成以点“代”面的错误思想；有的习惯于做调而不研的表面文章，基层不堪重负、招架不住，最终调研变成“领导高高兴兴点点头、基层嘻嘻哈哈拍拍手”，实际困难问题却依然难以破解。这样的形式主义让基层干部寒了心、凉了意，“无用功”之下基层干部抓发展、惠民生的动力也会受到影响。

四是形式主义让基层干部“脱离群众”。基层干部是党和人民群众密切联系的“黏合剂”，与群众联系最紧密、对群众需求掌握最全面，基层干部的工作实不实、好不好，群众感受也最真切。但随着形式主义产生的繁重任务，让基层干部只能“群里应”代替“实地走”、“屏对屏”代替“面对面”，以形式主义的方式方法应对形式主义的工作任务，直接联系服务群众变成办公室里的“后台运转”，解决群众急难愁盼变成会议室里的“纸上谈兵”。基层干部不仅在时间上空间上脱离了群众，更危险的是在感情上脱离了群众，群众又怎么可能在这些形式主义的工作中提升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不理解、不支持、不配合基层工作的不满情绪就会日渐累积，基层干部执行政策、落实工作的阻力也会日趋增大，干群关系可能陷入渐行渐远、背道而驰的恶性循环。

二、摸清实情，警惕形式主义新变种

形式主义是一种只看事物表象、忽视事物本质的思想方法和工作作风。毛泽东曾指出，形式主义“是一种幼稚的、低级的、庸俗的、不用脑筋的”东西。在实际工作中，花样繁多、形态各异的形式主义，因时就势不断“换装”“迭代升级”，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其中，被“温水煮青蛙”而不自知。有力有效整治形式主义，首先要把其表现查找准、研究透，才能防止“大水漫灌”、以形式主义整治形式主义，做到有的放矢、靶向施治。结合实际看，有3种具体表现需引起关注。

一是功利型的形式主义。功利的私心是形式主义滋生的温床。有的干部在基层工作时间长了，主观上放松了对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改造，理想信念松懈、政绩观错位、责任心缺失，只想升迁而不想作为、不干实事，研究部署工作不是以事为中心，而是以自己的功利为中心，成了“老油条”“官油子”；有的“本位主义”观念很重，表面上看对自己的“责任田”认真负责，实际上并没有将自己的分管工作放在全局中谋划摆布，过分强调自己工作的重要性，没有在大局中实现同向发力、同频共振，常常顾此失彼、相互牵制；有的图虚名、务虚功、造政绩，不研究解决问题，而专注于“找捷径”“搭天线”，以上级领导满意为终极目标，“击鼓传花”不算长远账，大搞劳民伤财、中看不中用的“形象工程”“面子工程”“政绩工程”，最终适得其反，群众不满意、干部有怨言、上级也不认可。可以说，功利型的形式主义危害极大、影响深远。

二是能力不足型的形式主义。在实践中，当能力满足不了工作需要时，也会产生形式主义。有的政治能力不强，缺乏政治敏锐性和政治判断力、政治领悟力、政治执行力，不善于从政治上看待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理解上级部署不全面、不充分、不透彻，照搬照抄、生搬硬套，上级来文照着发、上级开会照着开，以文件落实文件、以会议落实会议；有的统筹能力不强，习惯于见子打子，缺乏系统思维，不善于“十个指头弹钢琴”，空有干事热情、脑中无想法、手中无办法，既抓不住重点、找不到关键、把不准时机，也不会排兵布阵、调兵遣将，要么“用力过猛”，要么“用力不当”，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有的调查研究的能力不强，了解情况不全面、研究问题不深入，不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聚焦问题找办法，讲起来头头是道、干起来“另外一套”，工作大而化之、缺乏针对性和实效性；等等。从某种意义上说，能力不足是形式主义的“帮凶”。

三是无奈型的形式主义。其本质在于被动地迎合形式要求，而非真心实意地推进工作。这种形式主义往往源于对工作的畏惧和逃避，更倾向于工作怕出事、不想干实事。有时上级要求多、追得紧，多个部门安排多项工作，单个来讲都重要、安排也不错，但当时间要求撞在一起，“千条线”要从基层的“针眼”里一同挤过的时候，基层难以应对，在落实过程中就会出现编造作假、搞形式主义来应付；有的地方和部门过度沉迷于“看、听、填”这一所谓的“铁人三项”，即查看文件、听取会议传达、填写统计表格和编制汇报材料、宣传稿件，导致工作内容被形式化的工作节奏所主导。与此同时，一些地方存在问责泛化和简单化的倾向，错误地将追责问责视为推动工作的“法宝”，但在实际操作中，对于问责对象和尺度的把握却显得不够精准。这种“一刀切”的问责方式，包括属地式、职能式、强压式以及“背锅式”问责，使得基层干部倍感压力，仿佛身处“上面千把锤，下面一根钉”的困境。这种压力不仅挫伤了他们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还导致一些消极心态的出现，如“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求有无实效但求程序完美”等，这些甚至成为基层干部的“避责格言”。深入分析这类形式主义现象，除了基层能力上的不足，更反映出不同层级之间信息不对称和沟通协调的欠缺。

三、找准症结，深挖形式主义的根源

形式主义的野蛮生长、不受节制，既有思想和认识上的原因，也有体制和机制上的问题，但深究根源，官僚主义是因、形式主义是果，根子在于形式主义背后的官僚主义。具体来说，主要表现为3个方面。

其一，官僚主义孕育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官”，擅长于不结合实际下命令；官僚主义的“僚”，习惯于不结合实际去推行。一些地方和部门唯“官僚”马首是瞻，部署安排工作脱离实际、缺乏有效统筹，任务压得“过重”、时间限得“过紧”，基层就会茫然无措、敷衍了事，甚至“变通”落实、搞花架子，只求表面光鲜、不求实际效果，最终该落实的没有落实、该完成的没有完成；一些部门把本应自己完成的文件和表格随意安排给基层，基层同志来不及全面准确掌握实际情况，只能在“纸上作业”上下功夫、应付了事；等等。可以说，形式主义是官僚主义孕育出来、催生出来的。

其二，官僚主义助长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一旦被“滋养”，形式主义的“气焰”便会被助长，这样循环往复必会久治不愈。一些官僚主义者习惯高高在上、坐而论道，沉迷于开会安排、发文执行，有时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复杂问题简单化，过度关注打卡签到、图片资料、信息简报等工作痕迹，搞材料验收、汇报过关，甚至政绩冲动、急功近利。基层就往往会受困于“层层加码”而搞“层层注水”，把说了当做了、把做了当做成了，“认认真真搞形式、踏踏实实走过场”成为基层的“常态”。可以说，种类繁多的官僚主义为形式主义注入了源源不断的“营养剂”。

其三，官僚主义庇护形式主义。一些官僚主义者热衷于搞排场、造声势，好大喜功，盲目追求光鲜亮丽、“高端大气”，形式主义者就会察言观色、配合演戏，挖空心思“编花篮”、千方百计“树典型”，全力以赴争彩头、抬轿子、唱赞歌，这样的形式主义者往往还能得到官僚主义者的赞赏和认可。官僚主义为形式主义撑起了“保护伞”，形式主义生存的土壤就会愈发“肥沃”，依附的基础就会愈发“厚实”，发展的空间就会愈发“广阔”，基层干部群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却敢怒不敢言、欲言也无门、说了也没用。从某种意义上说，形式主义是在官僚主义的保护下发展起来、逐渐成势的。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两者互为表里、相互借势、同生共长，必须一体整治才能达到标本兼治的效果。

四、精准施策，上下联动共治形式主义  

“下之所以为，惟上是视。”形式主义问题表现在“下面”、根子在“上面”。纠治形式主义首先要从各级领导机关、领导干部抓起，发挥为基层减负的“头雁效应”，从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不同部门的表现中，抓住重点、拿出硬措施，一级做给一级看、一级带着一级改，上下联动、同题共答，注重解决好根源性、一致性、统筹性问题。

一是解决好根源性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形式主义实质是主观主义、功利主义，根源是政绩观错位、责任心缺失。”整治形式主义就要在筑牢思想之基上下功夫，管住思想“总开关”，既要针对发现的问题治标，更要从思想和利益根源上治本。必须巩固拓展主题教育成果，深学细悟笃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全面系统把握好这一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坚持好、运用好贯穿其中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把反对形式主义作为党纪学习教育的一项主要内容、列入党员干部日常教育管理的重要议程，通过理想信念、思想路线、思想作风、思想方法等必修课、重点课的教育，进一步增强干部的宗旨意识，弘扬求真务实的思想作风，树立正确的权力观、政绩观、事业观，不断筑牢政治忠诚、站稳政治立场、把准政治方向、锤炼政治能力，始终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全面筑起力戒形式主义的坚固思想防线。

二是解决好一致性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有些政策互相不协调，政策效应同向叠加，或者是工作方式简单，导致一些初衷是好的政策产生了相反的作用。”如果制定政策不能遵循一个整体的规划，从各自视角上看都是有力有效的政策，但交织叠加在一起执行时，就可能会产生与预期相去甚远甚至截然相反的结果。要破除基层“无可奈何”的形式主义，解决好上级集中“穿针引线”、基层“塞车堵路”的问题，一个重点就是要统筹好政策的一致性，从上级层面加强政策制定的整体规划，最大限度减少政策间的摩擦、内耗甚至掣肘，有效防止取向不一致产生的“合成谬误”“分解谬误”，以政策的一致性保障方向一致、步调一致、目标一致，不仅给基层松绑释压，更让基层奋发有为。

三是解决好统筹性的问题。整治形式主义要在强化统筹协调上下功夫，特别是作为“头雁”，要善于从全局谋划地方和部门工作，重点围绕2024年1月党中央提出的“十个着力”等开展整治，既要有效解决文山会海、多头检查、重复扎堆调研等形式翻新的“老问题”，也要高度重视“指尖上的形式主义”、乡村振兴领域简单化“一刀切”、基层治理“小马拉大车”等五花八门的“新问题”。在深入调研、掌握实情的基础上，立足本地区本部门实际，善于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统筹兼顾、综合平衡，突出重点、带动全局，确保在工作方向上不出偏差、力度上恰到好处、节奏上精准适度，让基层干部从一些无谓的事务中解脱出来，从一些虚耗空转的“内卷”中跳脱出来，心无旁骛地担当作为、真抓实干。

当然，对于“以上率下”“上下共治”的认识要清晰，“上”和“下”既是相对的，也会相互转化。作为地市一级，既是“上面”也是“下面”，在贯彻落实党中央决策部署和省委工作要求时是处于“下面”，就要深入领会和精准把握上级部署要求，坚持实事求是、真抓实干，旗帜鲜明地纠治自身工作落实中存在的形式主义，态度坚决地防止自身形式主义向下传导蔓延。而对于县区和部门来说，地市一级又处在“上面”的位置，安排工作、部署任务、推动落实过程中就要坚持换位思考，摒弃“官本位”思想和命令主义，多体谅基层同志的所忧所难、所愿所盼，做到着眼长远与立足实际相结合，不好高骛远定目标、不脱离实际下指标；工作部署与政策导向相一致，出台的政策要有利于推动工作，落实工作要有政策支持；全面推进与重点突破相统筹，通过以点带面、示范引领推动全局工作实现不断跃升；考核评价与时度效相衔接，科学、客观、公正地评价基层工作，把考核“撬棒”的作用充分发挥出来，以实际行动反对和抵制官僚主义，铲除形式主义滋生的土壤、挤压形式主义蔓延的空间，让形式主义无处藏身、断根拔苗。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通过清晰的制度导向，把干部干事创业的手脚从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桎梏、‘套路’中解脱出来，形成求真务实、清正廉洁的新风正气。”松绑减负只是手段，让基层干部把更多精力投入到推动发展、服务群众、解决难题中去，切实提升基层治理效能才是根本目的。必须把持续深入整治形式主义与开展党纪学习教育结合起来，态度上旗帜鲜明、一以贯之，力度上只增不减、一抓到底，效度上只升不降、连年提升，真正让基层的负担一年比一年轻，让基层干部的干事热情、创业动力一年比一年足，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坚强作风保证。